寤寐

⌓‿⌓

『空橙』圣塞西莉亚

不要上升正主,上升正主就拧头(。・ˇ_ˇ・。:)


万字冗长小故事


希望姐妹们磕粮愉快














01.


温柔的月色照亮了回家的路,路灯下几只飞蛾扑腾在一起,窗外蝉鸣不停,身旁老旧的电风扇嘎吱作响,似乎下一秒就会报废。橙崽嘴里叼着根橘子味棒棒糖,一只脚的小腿搭上另一边大腿,埋头皱着眉死磕面前的数学题。

电风扇不堪重负般转了几圈,速度渐渐慢下来了。橙崽的题步骤勉强往下走了两步,抬起头有点暴躁地伸手在电风扇上面拍了两下。电风扇的扇片卡了一下,又转了两圈后干脆不转了。


这下真报废了。


橙崽啧了一声,老爸打麻将去了,老妈还在办公室加班不知道多久回来。

他拿起小电扇,从衣柜随手扯了件外套,往耳朵上塞上自己偷偷买的皮卡丘蓝牙耳机,兜里揣着钥匙和手机就往小区外面的家电维修店跑,到的时候老板都准备关门走人了。


“你电扇又出问题了?”老板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,又把拉了大半的卷帘门推了上去,走到旁边把灯打开了。

“是,您看看是不是又是油不够转不动了?再给加点油?”橙崽跟着钻了进去,把电风扇给了老板。

老板从旁边扯过工具箱叮呤当啷开始检查,橙崽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眼,刚解锁一个电话就进来了。

是同学陈宏毅打来的。


橙崽接了电话:“啥事?”

“磊哥,二中那帮人来约架,老地方,荣耀网吧,来不?我们四缺一。”

他看了眼还在折腾电风扇的师傅:“不来。”


老板的声音夹着手机里陈宏毅的声音响在橙崽耳边:“你这电风扇轴套不行了,要不给你换个?”

橙崽应道:“行,您给换一个吧。”


手机对面的人愣了一下:“你那破电扇又坏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要不干脆换一个算了,我感觉你拿去修的钱都够换个新的。”

“那倒不至于,”橙崽说,“而且别给我爸妈发现电风扇被我弄坏过才是王道。”

“你说你好好走下床把书放桌上不行吗,非得坐在床上搞什么小李飞刀,结果给电风扇飞下去了。”

“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,”橙崽转了个话题,“我作业没写完呢,今天不去了。”

对面听后假装难过地吸了吸鼻子:“你有了新的正宫后,天天中午赶着回家,还放弃了每晚写作业的黄金时间,甚至不要撸啊撸和我们这群兄弟了,我很难过!”

“……”橙崽略微无语,“那不然你去当那破游戏的策划,把排位这东西删了吧。”

他口中的破游戏只有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两点,晚上七点到九点才开放排位,天天都卡着饭点,橙崽也烦。

“那你可太抬举我了,不过……你真要去打这游戏的比赛啊?”

“不然?”

对面笑了一下:“行吧,你不来我们就先打了,挂了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
橙崽挂了电话,一旁的老板调侃道:“呦?不去泡网吧了?”

“我改邪归正可好长一段时间了,”橙崽打开微信扫了下柜台的二维码,“多少钱啊叔?”

“三十五。”

橙崽付了款接过电风扇,打开开关试了试,电扇终于是灵活了。

“谢谢啊。”

“客气。”

橙崽拿起风扇踩着白炽灯的灯光往回走,嘴里吹着耳机中播放的调子,虽然吹出来的口哨跟破了音的笛子似的,不过脚步比方才来时轻快了几分。


他再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才刚走到家门口。


橙崽看着来电人皱了眉,打开门后按下接听:“陈宏毅你搞什……”


“喂?小兄弟?”


橙崽剩下半句话给噎了回去。这人声音有些吊儿郎当,他从没听过。

橙崽“啊”了一声:“你哪位?”

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吵闹,时不时传出几个熟悉的声音,似乎在争吵:“这个——陈宏毅,是吧?你朋友啊?”

“嗯对,怎么了吗?”

“嘶……你朋友喊你磊哥?”

橙崽越听越不对劲:“是。”

“哎呦,那我感觉你得来一趟,你朋友和另外一帮人打得正欢呢,快把我朋友的网吧砸了。”

“……”橙崽不仅没从这人的话语听出急切,反而品出几分看热闹的意味。

他快速回到卧室放好电扇,穿上运动鞋用中指把踩在脚底的鞋后跟提了上来,一蹦一跳地又出了门:“我马上来。”

二中那帮人没事找事也不是第一次了,估计是他那几个朋友气不过。

橙崽打了个车赶过去,下车冲到网吧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。


他去有什么用?


橙崽承认自己能打,但仅限于游戏里。要是现实中对刚,他这小身板只有跑的份,更何况他力气也不怎么大。

就这么跑过来简直傻爆了,早知道应该带个狼牙棒。

坐在柜台上的年轻人眼尖瞅见了他,朝他摆了摆手:“今天暂停营业了,回吧小帅哥。”

橙崽听出来了,这个就是刚刚用陈宏毅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人。

他走进去:“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的吗?”

那人抬起头有些惊讶地“哎呦”一声,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,忽然乐了:“果然啊,浓缩的都是精华。”

橙崽:“……”


他没心情再跟那个陌生人拌嘴,走进去往最吵的方向一望就能看到陈宏毅,那傻逼一只手已经揪上对方领子了。

“喂!等等!”橙崽这一声声音挺大,争执双方显然是没想到有人敢管,停了一下,都齐齐往橙崽这边看过来。

“操,磊哥?你他妈不说你不来吗?”陈宏毅嘴上不怎么好听,却还是忍不住面露惊喜。

“我说我不来我就不来?”橙崽走过去,“怎么回事?”

“这帮崽子说你不来是因为怕了,还说什么一中里的全是狗屎,考过他们也是侥幸。”陈宏毅越说越气,又想上手。

对面被他拎着的人有点不屑地哼了一声:“怎么?打个人还磨磨唧唧?”

“那倒不是,”橙崽往前跨了一步挡在陈宏毅面前盯着他,面上看着在笑,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,目光刺得人有点发冷,“我们有原则,不喜欢在别人的地盘闹事,这样,上号,输得一方,赔人家花瓶的钱,然后——”

橙崽顿了顿,脸上忽然有了笑意,眼里全是少年的桀骜不驯:


“跪下来叫爸爸。”


不得不说橙崽在游戏里确实能打,直接带飞一帮人赢了对面,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得到一声“爸”,不过花瓶的钱至少免了。

一群人不欢而散,橙崽的几个朋友虽然被带飞赢了赌注却也兴致缺缺。


“可以啊小帅哥,很能打嘛。”


橙崽一回头,发现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。


“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,手机我还给你朋友了,这不是看你们人不够吗。”他脸上挂着一副欠兮兮的表情,手掠过橙崽脸旁,就着橙崽桌上的烟灰缸将烟按熄了。

橙崽有点不爽:“那你喊警察啊,喊我干什么?”


“我们这种小破网吧哪敢喊警察啊,”那人看着他乐道,“未成年都给放进来了,喊警察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?”

橙崽一听,忽然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确实是有点傻,干脆转移话题跟那人搭了下话:“这是你家网吧?”

“代班的,不是老板。”

“经常代班?看你应付人挺有一套。”

“刚来没多久。”

“今后还代?”

“没,”那人笑了一下,“我在这待不长。”

橙崽:“哦。”

见对方这么说,橙崽也没好再问,跟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。

“喂,小孩儿。”

橙崽回头,见他叫的是自己,皱着眉有点不爽地说:“我马上十六了。”

“行,十六的小孩儿,来颗糖不?谢谢你今天救哥一命。”那人说着,也没管橙崽答不答应,从兜里掏了根棒棒糖就给他甩了过来。

橙崽下意识接住,见那很棒棒糖是橙子味的,也没有还的打算了,反正是自己爱吃的口味。

他有点变扭地说了句“谢谢”,抬脚走了出去。


回到家时爸妈都还没回来,橙崽松了口气,回到房间开了灯,又坐到了书桌前。

他没那么爱学习。

他只是希望万一,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,他也能去打比赛,父母可以少一些阻拦。

也算是……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再铺块砖。







02.


好在这一天来得没那么晚。

橙崽十六岁生日那天在游戏里收到了一个不太正经的邀请,来自Gr战队的马克。

马克之前就有找过他单练,算是摸了摸他的实力,加之平日的排位录像,虽然有时被骂排位大哥,但大多数都能秀出来,在众多前锋玩家里脱颖而出。


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到Gr俱乐部楼下的时候,他还感觉有些不真实。

直到上升的电梯缓缓接近指定楼层,他才意识到,这不是梦,父母是真的同意了,他是真的能打比赛、真的能去到他做梦都想要站上的地方。


他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,站在门口好长时间没敢敲门,一会理理衣领一会搓搓手心,好一会后终于不再犹豫,抬起了手准备往门上敲。


“喀嗒”


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。

橙崽一下愣在原地,举起来的手还悬在半空。

来开门的人却是早就知道他在门口,试探性地问了一句:“……橙崽?”

橙崽有些窘促地放下手:“我是。”


这人谁?Gr里没见过他啊。


那人看着他,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,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
他侧开身子道:“进来呗。”

橙崽在心里默默吐槽说还不是你刚才挡着我。

他推着行李箱往里走,终于看到了个他熟悉的面孔。

伍六七自来熟地凑上来跟他打了个招呼,还帮他拿了包行李到房间。橙崽往房门外看了一眼,有些想问伍六七,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好点,斟酌了一会还是没问出来。

倒是伍六七自己先说了:“喊我伍六七就行。”

橙崽点点头:“好,伍六七,刚刚外面那个帮我开门的是谁啊?”

“他啊,跟你一样,刚来俱乐部,叫空酱。”

“皮皮他们呢?”

“出去剪头发去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橙崽应完,又跟伍六七客套了几句,待伍六七出去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。


倒是让橙崽没想到的是,自己会跟另一个新人先熟络起来。

那人大概是个自来熟,相处久了会发现他讲话也有点阴阳怪气,一开始因为空酱比较照顾自己,橙崽就没说什么,时间一长,他也喜欢回怼两句。


真正让他走上怼人,不,怼空酱这条路的,是一次他打LOL的时候。


那会下午没事,他就开电脑想随便打打,没打一会空酱就忽然在后头冒了一句:“呦,小孩,lol打得不错嘛。”

“你这么闲?”橙崽问到熟悉的烟味,回头看了他一眼,“别老一抽完烟就往我这走。”

他也不是不喜欢,只是空酱在他后面站着他会莫名有点紧张。

空酱嘿嘿笑了两声:“之前我在网吧搞兼职,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小孩好像也挺厉害,嘶……说起来,那个小孩好像还是被我喊过来的。”


橙崽原本还专注在游戏里,听到这,手一顿,一副局外人的模样,淡淡问:“那你把人喊去干嘛?”


“好像是他兄弟跟人打起来了吧?”空酱想了想说,“他们闹得有点厉害,当时那人朋友在前台付钱时喊他过来,好像没谈通吧,那人不愿来,又听到了点他们谈话的内容,所以想着给人喊过来,说不定就游戏里解决了,嘿你别说,最后真解决了。”

橙崽疑道:“你怎么拿到那人朋友的手机的?”

“他付完钱不小心把手机落前台了,还没密码。”

“那你没谢谢来救场那个人?”

空酱:“谢了,给了根棒棒糖呢。”

“棒棒糖五角钱,招个车还七块呢,你就这么打发?”

“嘿?你这小孩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?”空酱伸手在橙崽头上轻轻拍了一下,“你空哥长得那么帅,他跑过来看我一眼也是值了,听过那句话没?陌上人如玉——”


橙崽头也不回地接道:“空酱大狗比。”


空酱:“……”


他往橙崽桌上看了一眼,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,又笑了出来:“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从一开始就这么冷淡呢,那人是你吧?”

“我没说是我。”

“我认出来了,你的蓝牙耳机,皮卡丘的,而且我记得不错的话,你那天也穿了现在这件淡蓝色外套。”

他尝试转移话题:“你家哪的?”

“你空哥四海为家。”


橙崽听完他这回答也没什么话说了,所以干脆好好打游戏,没再回他什么。


身后的人静了一会,就在橙崽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,空酱忽然开口问道:“给你那根棒棒糖你吃没?”

橙崽愣了一下,说道:“吃了。”

其实那根棒棒糖他刚拆开的时候就不小心摔到了地上,直接碎成了好几块,但他还是选择小小的撒个谎。

身后的人笑了笑:“好。”

然后橙崽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自己头上,他额前的碎发被压下来了一点,仅一秒,那只手便收了回去。他回头的时候空酱已经离开了。


相处这两个月来,其实橙崽自己能感觉到,空酱对他,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。

空酱谁都怼,怼天怼地怼空气,唯独对着他时会做出让步,比赛赢了的时候他永远抱的是自己,就连刚进Gr时打赢ZQ那场仗,空酱唯一想要伸手抱一下的还是自己。

橙崽知道,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年龄。

他跟空酱差了四岁,很多生活上的细节也都是空酱在照顾他。


但后来他的想法就变了。


那天他们照常去场馆打比赛,一群人都走到小区门口了他才发现自己耳机没拿,于是便倒回去找耳机。

早些时候几个人在空酱他们卧室打斗地主,橙崽去观战,耳机大抵是当时留在那的。

他进到空酱卧室,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,又将目光移到桌上,却在翻找间无意将空酱桌上的几张纸碰了下去。

他心一动,蹲了下来,鬼使神差地将纸翻开了一些。

上面是打印下来的一些聊天记录。

图片里的男女双方都用有些yin/秽的称呼喊对方,互发luo/zhao,以及抱怨……自家小孩。

橙崽一下愣住了,难道这两个人不是一家的?


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,眼前一黑,一只温热的手覆了上来,挡住了他的视线,周身是那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味,混着一点沐浴露里淡淡的檀木香。

身后的人声音轻轻的,不知道是不是视觉被剥夺后的幻觉,空酱的声音响在耳边异常温柔:


“别看了,脏眼睛。”


橙崽捏着手里的纸没说话,眼皮轻颤着,睫毛扫到了空酱手心。

许久他才说道:“这些……”

“我妈当年出轨的证据,也不知道扔哪,一直带着,好像也忘了。”空酱说的轻松,像是完全没有放心上。


可真的忘了又怎么会在这种一翻就找得到的地方。


橙崽抬手将他的手从自己面前移开,空酱也蹲在他旁边,正歪着头看他。

橙崽没好再让空酱蹲着,拉着空酱从桌旁站了起来。他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,想说他没想看这些,也不觉得些有什么,反正你还是你。但是话刚开了头,他眼睛就不自觉有些红了。


“你这小孩咋说哭就哭?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你来安慰我吗?”空酱说着,还是伸手轻轻揉了揉橙崽的头。

橙崽好一会才勉强压下情绪,问道:“你怎么也回来了?”

空酱从桌上拿起一部手机对他晃了晃:“我手机没拿。”

橙崽将单子还给了他,也不记得拿自己的耳机了:“走吗?”

“你东西拿完了?”空酱从兜里拿出他的蓝牙耳机,“就在鞋柜上放着,回来的时候也不仔细看看。”

橙崽脸一热,将耳机接了过来。他们沉默着走了下去,他还是说道:“你爸妈……”

“早就离婚了。”

他说得仿佛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,橙崽却听得难受。

他走上前,用手轻轻勾住了空酱的小拇指,小声说:“……你现在有我们。”

空酱没听清:“什么?”

“没事,”橙崽松开他的手,拽着他的衣服加快了脚步,“走吧,他们都估计等急了。”


但不得不说那天橙崽运气确实有些背,他们上场时橙崽那桌用来擦手的粉刚好用完了。

他抬头问道:“没粉了吗?”

“有粉啊。”答的人是空酱。

橙崽一愣,还没再说什么,那人继续说:“来来来,我这给你。”

明明刚刚才被迫回忆了不好的往事,怎么现在还能对别人这么顾及啊。


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之前看过的一句话:

要说真喜欢上谁的话,第一原因绝不是因为脸,一定是因为某些小细节,那种也许别人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点,但是自己就是觉得好心动的点,然后喜欢上对方,接着就会越看越顺眼,觉得对方哪里都很好,


在自己眼里闪闪发光。


橙崽看着他,眼睛又发了酸。

他忽然发现,他要承认,他真的、不可救药的,对这个才刚认识了一年,连对方很多喜好、家庭背景他都不知道,甚至连性别都跟他一样的人,动了心。


他手里拿着空酱给的那瓶粉,不自觉愣了神。

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需要也说出来,我也好想帮到你。







03.


橙崽不喜欢酒味。

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喜欢喝酒打麻将,经常很晚回来,母亲总是加班到深夜还没回家,他每次去给父亲开门时扑面而来的酒气都让他浑身难受。

但是未成年被禁止打比赛的那天,他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了。

换做以前的他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。但现在他心里有挂着的人了。

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小,为什么不再早出生几年,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。

那天晚上,他把未成年不该干的两大事都干了。


抽烟,还有喝酒。


喝酒是他原本的目的,抽烟则是他路过一家小卖部时想到空酱,心血来潮进去买了一包。


那是他抽的第一支烟,也是他喝的第一杯酒。

都是因为空酱。


橙崽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可救药了。

酒的味道有些烈,烧得他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。

他打开手机,在聊天界面找到了空酱。

昨晚空酱给他分享了一张图片,上面是一朵粉红色的花。

他当时给空酱回了一句“好土”,空酱反问他你懂什么。现在一点进去就是这句话。

橙崽看笑了,手指动了动。


Czai:空老师。

Czai:你在哪?


Kong:你穿越了?你才出俱乐部没太久吧?我还能去哪?

Kong:怎么,才一会没见,这么想空老师啊?

Kong:要是想见,给空老师打个电话就行。


人和人谈不上义务性的见面,想见就见,想见才见。


对方也许只是开玩笑的,酒精却没允许橙崽停下来,他动了动手继续发到:


Czai:空老师,我骗人了。

Czai:我出来不是想买什么零食的。


他这句话刚发出去,手机上就弹出来了通话界面,来电人是空酱。


橙崽接了电话。


“你在哪?”

橙崽沉默了一会,忽然低低道:“空老师,我喝酒了。”

空酱一愣,接着说的话语气有点冷,他重复道:“你在哪?”


听到地址后,空酱立刻起身往外走,很快换了鞋就要出门。

身后传来傻兜的声音:“空你咋了?要去哪啊?脸色怎么这么不好。”

空酱顿了一下,回头时从门口的镜子里望见了自己紧锁的眉头。


“……我去接人。”


他到的时候橙崽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,桌上面还放着包烟,有两根散出来了,还有一根没抽完,落在了橙崽手边。

空酱看着烟一愣,低低道:“怎么还带坏小孩了……”

老板正走过去准备喊橙崽起来,他上前将老板拉住:“不用了老板,我来就行。”

那老板看了看他,有点烦躁:“那你快给他接走吧,未成年跑来喝什么酒……”

“抱歉老板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空酱说着,一只手轻轻晃了晃橙崽。小孩动了动手臂,皱着眉把头转了个方向。

空酱方才的担忧与恼怒瞬间消了大半,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,弯腰把人抱了起来,抬脚走出去没两步,又转过头来,眼里情绪淡淡的:“不过,看出来是未成年就别卖酒了,小心被举报。”

不顾身后老板的骂声,他抱着橙崽离开了小店。

虽然是男生,但橙崽很轻,抱起来小小一个空酱搂在橙崽肩膀的手紧了紧,看着小孩紧皱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:“禁赛就禁赛,跑去喝什么酒啊……”

他话音刚落,橙崽就有些难受地将头偏了出去。

空酱一愣,将人放到了路边的台阶上,自己蹲在橙崽旁边轻拍他的后背。

橙崽难受了好半天,反胃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。他意识还没回笼,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。

橙崽眯眼看着他,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。

虽然刚喝了酒,橙崽手却还是冰的。空酱将手翻转了过来回握着他:“怎么了?”

橙崽伸出另一只手,食指朝他勾了勾:“你靠过来。”

“干什么?”

“过来嘛!”

空酱无奈,只得靠过去。

“头!过来点!”

醉了酒的橙崽像个小霸王,空酱只好顺着他。

橙崽见他过来,刚刚还有点凶凶的表情一下就变了。他笑了出来,倾身,将头凑到空酱耳边。

温热的气息一下扑到空酱耳边,他抿了抿唇。

“告诉你个秘密,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,我……我不想别人知道。”

空酱只能哄小孩一般点头答应:“好好好,我不说出去。”

“告诉你啊……其实——”


“门玉磊喜欢王皓宇。”


门玉磊喜欢王皓宇,这是只有门玉磊才知道的秘密。


空酱听着他的话愣了愣,脑子一热,问道:“小孩儿,没谈过恋爱吧?”

橙崽迷迷糊糊地应道:“嗯……?嗯。”

“空老师教你?”

橙崽没反应过来,“啊”了一声,接着问出来的话声音有些发颤:“你说什么?”

他这一问反而把空酱问住了。空酱愣了一会,好半晌才低低地自言自语道:“……我真是疯了。”

空酱有些庆幸橙崽刚喝了酒还不太清醒。

他被霓虹灯迷了眼,被烟味扰了智,被酒气乱了神。若方才橙崽给他的答案是肯定的,或许他脑子一热,就真跟他在一起了。


小孩的一只手还被他攥在手里,他笑了笑,尾音却不自觉发抖:“好,我不告诉别人。”


好险。


差一点,他就要和自己扯上关系了。








04.


橙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了,早上爬起来自己吃了点东西,然后又睡了一觉,再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。

床头放的水又换成了温的,听傻兜说是空酱换的。


他回想不起那天自己有没有对空酱说什么,但那次回来后空酱似乎有些变了。

变在哪橙崽说不上来,空酱还是对他还是很好,还是比其他人特殊,却没有原来那么特殊了,有时候他发过去的消息很久对面才回,像是石头落进水里,无声地沉了底。


空酱每天晚上都有去阳台抽烟的习惯,橙崽趁着这个时候去找了他。

小孩当时看着他,有些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问道:“你是不是在躲我?我喝酒那晚上……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?”

空酱笑了笑:“你没跟我说什么,而且空老师对你那么好,你说我躲你,空老师会伤心的。”

他总是这样,什么都是一笑而过的样子。

橙崽还是再问了一遍:“真的没有吗?”

“真的没有。”

橙崽看着空酱,明明近在咫尺,他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抓不住那个人。那四岁就像个怎么都夸不去的坎,明明认识这么久了,他却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。


橙崽忽然有些心慌: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如果哪天你要退役了,你会选择什么时候离开?”

空酱想了想:“别让我看到自己在意的人为我难过就好。”

橙崽的手撑着栏杆静静站了一会,忽然将头埋了下去,声音有些闷:“你怎么……总是这样。”

“嗯?”

他抬起头来看着空酱:“打一巴掌,给一颗糖。”

空酱一愣,忽然想起前两天跟伍六七打游戏时的对话。


“空儿……别怪我没提醒你,你们——你也知道,像我们现在这个年龄,谈恋爱,大概都是奔着结婚去的。”伍六七语气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,却已经够一针见血了。

空酱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,低低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


但是他的顾虑,在橙崽看起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。

他原本想着,喜欢橙崽是他一个人的事,他对他好就行了。

但橙崽说他喜欢自己的时候,他却有些不敢应了。


空酱望着他,眼底的情绪暗了下去,声音有些小,轻轻地落在橙崽耳里:“其实……我很害怕。”

“……怕什么?”

空酱许久都没再说什么,他忽然将头撇了回去,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:“怕你长不大。”


橙崽觉得他真正想说的也许不是这个,但他没问。


大概在空酱眼里,他总是长不大吧。


“先回去吧,空哥再在这待会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橙崽没再说什么,回身打开落地窗走了进去。没一会空酱身后就传来了“喀嗒”一声轻响,几秒后是橙崽拖着鞋渐行渐远的声音。

空酱看了看刚刚橙崽手肘撑的地方,他抬手轻抚了一下,似乎还残留着小孩的温度。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,叼在嘴里,却没急着点燃。


小孩跟他说他不喜欢自己身上的烟味。


空酱看着深深地夜幕,就把烟这么叼着,没一会又有些无奈地苦笑着用两根手指将烟夹了下来,张了张口,缓缓道:


“怕你跟着我会受苦。”


他没有固定的工作,也没有稳定的收入,这个年纪了,自己买个房子首付可能都成问题。电竞这碗饭他吃不长,更何况是在这样一款小众游戏里。

而且刚刚橙崽的话更是提醒了他。

橙崽还在等待自己成年后好回归赛场的时候,他却已经快到考虑退役的时候了。


这年的下半年,Gr的战绩很不好,连季后赛都没能进,网上骂声一片。

年底放假之前橙崽还没太在意,但回到家后越看越心慌。

初一那天,橙崽又跑出去了。

这次还是因为空酱。

他跟父母说自己去同学家玩两天,实际是买了去空酱那边的机票。

他忽然很害怕,害怕空酱会走。


空酱接到橙崽电话的时候他饭才吃到一半。

虽然父母离婚后他就一直在外面漂,但过年还是偶尔会来这边,也有亲戚来看他。他们通常除夕夜在自己家过,大年初一的时候才来空酱家。

他两口将碗里的饭扒完就下了楼。

橙崽将行李留在门卫室,自己走到了空酱家楼下。


橙崽原本以为看到空酱的一瞬间他会冲上去抱住对方,但空酱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,他只是缓缓走到了他面前。

空酱看着面前的小孩,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下:“怎么过来了?”

“我……我爸妈今天带我来这边玩。”

“既然是这样不去陪他们吗?”

“不用……”

空酱听着笑了一下:“你爸妈带你出去玩就也好好陪陪他们吧,算是给空老师个面子,我家里也还有人呢,别任性,快回去。”

橙崽忽然急了,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:“我没任性!”

空酱笑道:“好,我知道。”

橙崽难得没有再跟空酱回嘴,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,他又有些颤抖地说:“……我没任性。”声音很小,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对别人说,还是在跟自己说。

“好了,快回去吧,”空酱揉了揉他的肩头,“天气冷,多穿点。”

眼见空酱转身要走,橙崽忽然扯着他的衣袖将他转了回来,他凑上去,拽着空酱的领子,踮起脚在空酱嘴角留下了一触即分的吻。带着年少小心翼翼的喜欢,带着所有的珍视。有些偏执、又毫无保留的,将所有情感都融进了这个吻里。


我真的、真的很喜欢你。


你听到没有?


空酱看着他,眼底情绪晦暗不明。

他们沉默了很久,橙崽忽然笑道:“其实,你顾忌的那些,我都知道的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又小了下去:“我不是小——”

他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了。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,整个人就被扣着后脑勺往前倾,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唇上温热的触感就让他一下愣在了原地,他毫无防备地被撬开了牙关,唇舌肆意纠缠,混乱间他已经来不及细想空酱的牙是不是磕到了他的嘴唇,只知道自己被咬得有点疼,疼得没忍住皱了眉,但他没推开他。

有什么东西混着凉意碰到了橙崽的嘴角。


他忽然意识到,空酱在哭。


他抬手想将那滴泪抹去。

橙崽指尖碰到他下颚的一瞬间,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,像是下肚了的毒酒终于愿意还给他一丝理智,他动作顿了一下,接着渐渐停了下来,缓缓松开了橙崽。

小孩的嘴有点肿,嘴角似乎在渗血,很少一点,跟平时嘴唇开裂时没什么区别,但空酱知道那是方才被自己弄出来的。


空酱。


你他妈真是个畜生。


他不想的,但他控制不住。

他真的太想面前这个人了。才两天,就这么想了。


“我……我行李在门卫室,我一个人过来的。”橙崽有些小心地说。

空酱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:“我去帮你拿行李,在这等我。”


橙崽跟着空酱回了家,亲戚们没聊一会也走了,就剩了他们两个人。


橙崽看了一圈:“你家东西好像不是很多。”

“嗯,打比赛之前我没有固定待的地方,当游子呢。”

橙崽一愣。原来他当时在网吧里告诉他的“待不长”,是这个意思。


空酱去厨房给橙崽倒了杯水:“回去的机票什么时候?”

橙崽接过来道:“还没买。”

“明天就回去吧,大过年的,别离爸妈太远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
这次他确实,太任性了。







05.


过完年回去后他们还是照常打比赛,橙崽也还是在教他前锋,这一次就只像个小小的意外,又无声地沉底了。

但忽然在他十八岁生日前不久的一天晚上,空酱跟他说:“谢谢崽老师,我觉得我已经出师了。”

橙崽沉默了一会,忽然冷不丁地问:“你要走了吗?”

空酱没说话。

他忽然觉得,小孩太聪明,好像也不是件好事。


橙崽初中由于母亲工作调动,来广州读过一段时间书。十八岁生日那天,广州的朋友约了他出去。

空酱在他临出门前喊了他一声:

“十八岁的小孩儿。”

橙崽换鞋的动作一顿,扭过头来看着刚从阳台回来的空酱。

那人笑着说:“记得多穿点衣服。”

橙崽应了一声,顿了顿,还是说了一句:“你也是。”然后开门离开俱乐部。


晚上还有俱乐部定的蛋糕,几个朋友就没准备,寒暄了几句就跑去了网吧。

网吧里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,扰得橙崽心里也混乱不堪。


他手一顿——又失误了。


“磊哥你今天咋了?不在状态啊,这是要带我们反向上分了?”

“抱歉,我先回去了,等会我们要训练了。”

不顾朋友的挽留,橙崽摘下耳机就疾步往外走。


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,走在路上的步子不自觉加快,到最后跑得只听得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——他只想再快一点回到俱乐部。

但是空酱走的没有一丝预警。

橙崽打开他房间的门时,只看到那张床上放了一些其他杂物,就像那张床原本就是那么用的,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,好像这个人根本没存在过。

明明橙崽才不经意地看到那么一次过他在收拾东西,现在这一刻就来的那么突然,让人毫无防备。

他甚至没听他说一句再见。

之前深夜自己开玩笑时偶然问的那个关于退役的问题,空酱回答他的是别让他看到自己在意的人为他难过。


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

原来别让他看到自己在意的人难过,是这个意思。


选择离去是真的,但爱你也是真的。


空酱在橙崽十八岁生日这天离开,将自己在赛场上的位置留给了橙崽——也是不太富有的他,离开前最后能给橙崽的温柔。

他忽然想起空酱偶然给自己分享过的一张图,上面是一朵粉色的花,看上去像玫瑰,当时橙崽还嘲笑他说好土。

橙崽自己的回到房间,打开了和空酱的聊天,没有直接在图片记录里找,而是顺着聊天框,一点、一点地往上翻。他们整天在俱乐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,聊的内容没那么多,但却不是没有。

他看到自己很多相同的回答。

之前对方发过来的一些分享,还有提醒他多穿点衣服、深夜躺在另一个房间告诉他要早点睡觉的消息,他那会大多都只回了一个“哦”字。

明明这些对话放在当时没什么问题,现在橙崽再看到却像被针扎了一样,心里绞着疼,整个人因为哭泣而止不住地抖了起来,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压着的枕头被泪水浸湿了多大一块。

他终于翻到了那张图片,在网上找到了那朵花的名字:


圣塞西莉亚——象征浪子的真情。




The end


——


是去年七夕那会说的TE,终于写完了。

这篇文章是我除了连载首次破万的,写了很久,也构思了不少,它也许并不成熟也没有那么精彩,却是我认真一点一点写出来的。

这次断断续续写了很久,故事也有些长,导致行文不太连贯叙事详略也不太对,希望下次能带来更好的作品吧。(不过我写的很爽是真的,嘿嘿)

所以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里,在此,感谢你的阅读。


后续:三五共盈盈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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